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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盛世離火,一劍長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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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便有一個中年婦人敲開了顧清歌的房門,手中提著食盒。婦人停在她身後,動手為顧清歌綰發,苦口婆心的勸道:“姑娘何苦再犟?能夠跟在殿下身後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來的福氣。殿下是皇後娘娘心尖兒的肉,年紀輕輕又得皇上器重被立為儲君,跟著殿下,何愁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,若能得殿下的寵愛,將來就算不能封為國母,一個貴妃還不在話下。”

顧清歌嘴角微微抽了一下,才道:“是南風川讓你來的?”

“該死該死,姑娘怎能直呼殿下的名字?可見殿下對姑娘寵上了天。”

顧清歌眸色驀地一深。南風川,你又在玩什麽花樣?

“姑娘怎的這般不開竅?我們女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嫁一個好男人嗎?殿下是南昭將來的主人,姑娘就算不為自己想想,也該為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姊妹想想。”

“家人麽?”顧清歌微微扯了下嘴角,“你怎麽不去問問南風川我的家人哪裏去了?”

那老嬤嬤一聽嚇得渾身哆嗦,心想莫非殿下看人家姑娘不從索性將人家姑娘的家人全部殺了?真是罪過罪過……

顧清歌沒有再說話,只是掀開食盒的蓋子,挑了幾樣自己喜歡的小菜,頗為享受的吃起來。

老嬤嬤看著顧清歌直搖頭。這閨女不僅犟,而且還沒心沒肺。收了食盒出門,擡頭便看見太子殿下立在樹蔭下,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。老嬤嬤連忙邁著小碎步行禮,南風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問道:“她吃了?”

老嬤嬤點頭。

“如何?”

老嬤嬤臉色有些發白:“姑娘的性子倔了點。”

“倔?”南風川冷笑,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口,顧清歌正懶洋洋的捧著一本書在看,“倔點才好,本宮相信,這個世上還沒有本宮撬不開的嘴巴。”

老嬤嬤嚇得渾身哆嗦,低著頭不敢看他。南風川又道:“記著她愛吃的,下次吩咐廚房多做些,退下吧。”

老嬤嬤雙腿發軟的離開,心中又奇怪,實在想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態度為什麽會變來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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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便有一頂小轎停在顧清歌的門前,進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女人,制住不斷掙紮的她,將她順利的塞進了轎中。顧清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,不再做無謂的掙紮,順其自然,看南風川到底想玩什麽花樣。

好不容易轎子停了下來,那兩個女人又將她拽了出來,推進了一間房裏。顧清歌鎮定下來,擡頭,跌入眼簾的是一襲純白色的袍子,袍子的主人端坐在案前,一手翻著折子,一手拿著勺子舀湯,墨玉般的發絲散在一側。看見顧清歌進來,他只是微微擡了一下頭,吩咐道:“將燈拿過來,本宮看不太清楚。”

顧清歌嘴角一抽。他還真把她當成他家奴婢了,好,南風川,既然你想玩,這局棋我一定會陪你下到底。她聽話的拿起燈,微微傾身,溫熱的呼吸吐在他的頭頂。南風川的眉頭一皺,合起手中的折子。

“我認為身為階下囚就該有階下囚的自覺。”南風川意味深長的嘆了一聲。

顧清歌點頭,舉起手中的燈:“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很自覺了。”

南風川舉起她被握住的左手,左手上捏著三根銀光閃閃的針。顧清歌心神一凜,臉色不變,呵呵笑道:“開玩笑,開玩笑而已。”

“那介不介意本宮跟你開個玩笑?”南風川猛的將她推開,起身,冷冷道:“關起來。”

立刻有兩個侍衛進來拖起顧清歌便走,像是一早就等在那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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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便有流言從太子府中流出,說太子府中替太子妃治病的神醫原來是個女的,因為對太子一見鐘情,就女扮男裝進了太子府勾搭太子,誰料勾搭不成因愛生恨,竟想要刺殺太子,被英明神武的太子當堂識破。顧清歌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,在心裏迅速的合計了一番,恍然大悟,原來南風川搞那麽多花樣就是為了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給關押起來。

南風川此人向來囂張跋扈,當了太子之後卻是收斂了不少,在外人面前少不得要擺出一副謙卑恭順、仁心仁義的模樣,就好比你上青樓,老鴇問你要什麽樣的姑娘,你一臉正經裝模作樣的回答:“我不是來嫖姑娘的,我是來視察的。”

自己是以替太子妃治病的名義進太子府的,若是自己無緣無故便被關押起來,南風川這個太子就有點私自扣人的嫌疑了,這樣一來倒是名正言順。只是這刺殺的理由……一見鐘情因愛生恨,顧清歌的臉黑了,太子殿下您這是打哪兒來的靈感和自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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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小雨剛過,岸邊柳樹煥然一新。鐘晚秋推開窗戶,泥土的氣息迎面撲來,遠山一輪斜陽西沈。回頭看半倚在榻上的紅衣男子,他已放下手中的藥碗,蒼白的臉色襯著紅唇愈發的妖冶。

她忽然想起初見的情景。也是這樣的雨天,他和她一齊入了生死門。生死門的第一場決殺在一片古林中拉開序幕,每個人都領到了一把刻著自己名字的匕首,殺掉對手,搶走對方的匕首,走出古林的那個人便是最後的勝者。

繁茂的樹葉遮天蔽日,落下的枯枝被踩的咯吱咯吱的響。十幾個少年少女互相看了一眼對方,沒有朋友,只有對手,誰也不認識誰,卻有可能死在對方手中。她明白,這個時候只有把握先機才有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,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出手了,對象就是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。

她沒有想到那樣一個蒼白瘦弱的少年身體內竟會蘊藏著這樣的力量,所以在他手中的匕首抵達她咽喉的那一刻,她只是睜大眼睛,看著這個眉如如畫卻陰狠嗜殺的他。紅衣少年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震驚與茫然,只是瞬間,所有的情緒消弭,化作凜冽的殺氣。她以為她死定了,他卻收回了手中的匕首,像驚鴻般掠起,轉而削去了另一個人的腦袋。

鮮血模糊了視線,她完全呆了,怎麽也想不通他為何會在這種關頭放過她,絕對不是同情,她可以肯定。雖然他的行為讓她有些怔楞,可是她並沒有傻,收斂心神,化身殺神。聰明的她避開所有與他的交鋒,血色染紅了天際,直到小雨停了,一抹斜陽掛在西天,她都有些分不清紅的是天邊的夕陽還是地上的鮮血。

滿地皆是冰冷的屍體,她有些惶惶然的去尋他的身影。風音過耳,風卷著殘葉掠過。落葉並不止在秋日,正如年華正盛的他們卻迎來了死亡盛典。

少年靠在樹幹上擦拭著手中飲血的匕首,瘦削蒼白的臉頰在斜陽的勾勒下初初顯出屬於成年男子的剛毅,嘴角噙著淡淡的嘲諷的笑意,那身紅衣經過血光的沐浴愈發的妖艷,與妖艷不相符的卻是他整個人帶給人的落寞和蒼涼之感,恍若隨時都會羽化飛升,遺世獨立。

她的神情瞬間繃緊,握緊了手中的匕首,因為今天活著出去的只能有一個。可是他沒動,她也不敢動,她見識過他殺人的手法,面對這樣的對手,誰先出手誰就會先暴露出自己的弱點。她忽然有種挫敗感,如果註定要與他交手,還不如一開始就死在他的手上,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,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,卻又生生將其掐滅。

紅衣少年擡起頭來,看著她,竟然笑了一下,聲音清冽如山中幽泉,他說的是:“鐘晚秋,我們一起出去吧。”

她吃驚的看著他,原來方才那一瞬間他竟然還有空去看她匕首上刻的名字。他笑的愈發驚艷:“門中並無規定一定只能有一個人活著出去。”有些悲憫的看了那滿地的屍體一眼,“他們只是想不通而已,而現在,你和我還活著,我們便有資格繼續活下去。”

她恍然記起那個將他們帶進來的人說過,活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進入生死門,而她和他,就是那個活到最後的人。

他嘴角的笑容消失的很快,眼神冰冷,帶著一絲執妄,靜靜的看著她,手指骨節分明,修長如玉竹,固執的朝她伸出自己的手。

她猶豫的將手擱在了他的手心,少年的嘴角終於又綻開了一抹笑意,那種勢在必得的、不可一世的笑容,緊握著她的手,一步一步,牽著她走出了古林。看到來接應的人時,他並沒有像想象中那般炫耀自己的戰果,只是將那十幾把染血的匕首扔給了那人,淡淡道:“我贏了。”

殘酷的訓練,血腥的虐殺,他的血冷到可以封凍敵人的心臟,可是她始終不明白他當初為何獨獨對她手下留情,直到有一天終於從他的嘴裏得到了答案。

“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。”他們都是冷血的人,骨子裏缺少溫情。可是她知道,那並不是他唯一的答案,她始終記得他目光中那一閃而逝的震驚和茫然,直到很久很久之後,她明白了,只是那時誰都回不了頭了,她只能苦笑著任他冰冷的手指掐著自己的脖子,喊出那一句撕心裂肺的話。他說:“初次見面,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娘的影子,可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,你根本不配。”

五年來,他們一起成長,一起殺人。她親眼看著他慢慢的變,變得越來越迷戀紅色,越來越溫柔,從裏到外,褪去所有的鋒芒。他不再笑的滿是嘲諷和冰冷,他冰涼的指尖帶起的風讓人如此迷戀,擡眸回首,風華冠絕天下,談笑間,檣櫓灰飛煙滅,可是她再也看不懂他,看不懂他眼中變幻莫測的情緒。她知道,她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,她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,只能追隨著他的背影,惶然張望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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